買賣回憶

（本文 曾刊載於 2021-01-27《明報》加西版 無心的約會 專欄）

懷舊街景微型藝術展覽永遠甚多捧場客

富豪吩咐司機將他的勞斯萊斯轎車駛到未發跡前住劏房的深水埗唐樓下，望見久違了的流動炸魚蛋檔，兒時影像湧現，立即親自下車買了一串。幸運地，居然嚐到童年的味道 …… 可惜多數人長大後，機緣巧合下，得嚐年幼時吃過的街頭食品，如飛機欖、碗仔翅、牛雜、格仔餅、砵仔糕，或食肆的懷舊菜如豬潤燒賣、砵仔蒸魚腸、金錢雞、龍穿鳳翼等，大概是因為人長大後閱歷多了，愈難滿足，再吃的感覺總不及舊時美味，像缺少了些甚麼，吃的是回憶的情懷而已。

我在 Craigslist 網站賣過兩樣物品，其一是四隻全新，但送給後生仔女也不要的英國製造，上有鄉村雪景的古典陶瓷碟，由一位遠道來自 Squamish 的洋婦買下。她很開心，因為數十年前她的婚禮，就是用該種餐具，而她有些珍藏不幸打爛了。另一件是我幾十年前買下，但功能正常的電動罐頭刀。購買的中年漢說不用測試了，買它是因為年幼時，他母親就有一具相同的。兩位顧客買的可能不是物品本身，而是珍貴的回憶。

行將結業的老牌酒樓、餐廳，特別多舊客光顧；將拆卸的舊建築物總有人打卡；懷舊街景微型藝術展覽永遠甚多捧場客；電視台的經典金曲節目長做長有；籌款大騷總有粵劇、舊歌，討好有經濟能力、緬懷回憶、有情有義，年紀有番咁上下的善長。追尋回憶未必涉及金錢，例如老友重聚吹水話當年，又如有些人和前度分手後，選擇「再度」、「三度」，都還是有前任的氣質和影子，這是私密的回憶。對於從未選修過歷史科，但熱衷排隊買新上市手機和限量版球鞋的年青又幸福的新一代，販賣回憶相信過時了。我在香港居住時，因事山長水遠入到元朗，也會順道買些馳名老婆餅享用。難怪我被年青人稱為「老餅」！